悉看大势：AI时代晶片战硝烟弥漫 新加坡半导体异军突起

新加坡在全球半导体供应链占有重要地位。全球每10片晶片，就有一片在本地生产，我国半导体设备产量占全球五分之一。进入人工智能（AI）时代，须要处理的数据越来越庞大、速度要求越来越快。我国能否在新兴技术领域，发展出世界一流的半导体公司，领先群雄？除了AI，数据中心、电动车、物联网和5G等，都是本地半导体公司瞄准的商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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美国和中国的地缘政治竞争，使半导体晶片成为兵家必争之地。很难想象的是，撑起新加坡一大片经济的半导体业，在不到10年前的一段时间里，曾被视为是夕阳产业。

新加坡半导体工业协会（SSIA）执行董事的洪玮盛接受《联合早报》专访，忆述新加坡半导体业发展时说：“2018年以前，我到学校演讲，希望鼓励年轻学子加入我们这个行业，一个班级的出席人数不到10人。”

全球业者分散风险扩大产地 我国半导体业占GDP近6％

有了中美博弈和冠病的前车之鉴，全球半导体业者开始进一步分散风险，在不同地方扩产。

譬如，台湾晶片制造商世界先进（VIS）与荷兰恩智浦半导体（NXP）投资约105亿元，在我国建立12英寸（300毫米）晶圆厂，去年12月动土，预计2027年投入量产。

恩智浦是主要的汽车晶片供应商，据国际数据公司（IDC）统计，恩智浦全球市占率接近11％，位居第二。

新加坡经济发展局发言人告诉《联合早报》：“新加坡是半导体供应链的重要节点，全球每10片晶片，就有一片在新加坡生产。新加坡的半导体设备产量，占全球五分之一。过去两年，我国半导体业成功吸引超过180亿元研发与制造投资。”

截至2023年，半导体业占新加坡国内生产总值（GDP）接近6％，雇用超过3万5000人。

根据新加坡金融管理局不久前发布的《宏观经济评估》报告，我国去年对美国出口的产品，16.6％与半导体有关。半导体产品不在美国征收的基准关税范围内，但特朗普正考虑针对这个产业征收特定产品关税，这将如何冲击新加坡的半导体业，有待观察。但这个产业在新加坡占有的重要地位，不言而喻。

这是经过将近一甲子的累积与发展。1968年，美国的国家半导体（National Semiconductor Manufacturing）最先来投资设厂，为我国在独立建国之初，带来半导体技术。接着，快捷半导体（Fairchild Semiconductor）、德州仪器（Texas Instruments）、英飞凌（Infineon）和飞利浦（Philips）等，也陆续前来，进行组装和测试业务。

1970年代，美国半导体公司大量把制造外包到亚洲，新加坡是受惠经济体之一。

洪玮盛说：“这个行业有一个好处，它能培养出大量拥有专业技术能力的人才。进入1980年代，我们渐渐往价值链更高的一端发展，新加坡特许半导体（Chartered Semiconductor Manufacturing）成立，让我国有了第一座晶圆厂。”

在经发局支持下，特许半导体由淡马锡旗下的新加坡科技集团（Singapore Technologies）、Sierra半导体和美国国家半导体合资成立。它一度是全球第三大晶圆制造商，且在美国和新加坡上市，却因不堪连年亏损，于2009年被格芯（GlobalFoundries）以18亿美元收购。格芯也承担了特许半导体背负的22亿美元债务。

AI对晶片要求更高 开启行业技术新赛道

世界贸易组织在《2023年全球价值链发展报告》中，以“国家主导的赶超失败”为题，特别撰文探讨特许半导体的发展。报告指出，新加坡缺乏大量晶片设计公司，也没有足够下游需求，导致特许半导体自1990年代末起，承受极大的盈利压力。

特许半导体被收购和下市，象征新加坡企图自行发展晶片制造技术的野心受挫。

目前，本地最先进的晶片制造技术是22纳米，由台湾第二大晶片制造商联华电子（联电）斥资50亿美元打造的新晶圆厂提供，新厂今年4月启用。1纳米等于一根头发粗细的10万分之一。

国际半导体产业协会SEMI代表全球3000家半导体公司，协会总部位于美国。

SEMI东南亚区总裁陈美婷受访时说：“新加坡没有成功培育出一个‘国家冠军’，不代表我们失败了。我们的政策一向是通过创造有利于投资、创新和人才发展的环境，使新加坡成为全球供应链密不可分的一部分。”

目前，本地半导体业虽然由跨国公司主导，新加坡科技研究局副总裁杨育佳受访时说：“这些跨国企业身经百战，有大量的量产经验，也很清楚未来的市场需求，可以为我们带来最新的产业洞见。新科研一定是望向未来，已在工厂里量产的，我们不太帮得上忙，未来三至五年可以量产的技术，才是我们关注的。”

未来三至五年的重点，正是风口上的人工智能（AI）和相关技术。杨育佳解释：“未来更强大的AI，需要容量更大的记忆体和更强的处理器。这两种晶片须要用非常先进的封装技术，把它们结合在一起，大量的数据才可以来回运算和储存，这就是我们说的训练。”

“这还不够，结合在一起的晶片要省电。基本上，就是要马儿跑，又要马儿不吃草。”

现有晶片都是靠金属线传输讯号，杨育佳说：“在未来的AI系统，距离较远的就用光传输，因为线路太长会太耗电。”

他所指的，就是硅光子（silicon photonics）技术，它与先进封装一样，对人工智能和数据中心的发展，都至关重要。

为了确保供电稳定，美国一些业者在数据中心旁建小型核电厂。“这是新加坡做不来的，我们要继续建数据中心，就得靠光。”

新科研衍生公司力拼英特尔 百分百专注发展硅光子技术

我国能否借这两项技术，创造出一家世界级的半导体公司，就像美国的英特尔、台湾的台积电和韩国的三星？杨育佳说：“不是不可能，但有一定难度。这须要不断投入资源，且不能单靠政府。这个行业竞争很激烈，没有野心就不要玩。”

新科研于2017年衍生成立的先进微晶圆（AMF），也许是新加坡的希望。公司首席执行官贾格迪什（Jagadish CV）受访时指出，英特尔是硅光子技术的领先者。“我们的竞争对手就是英特尔，也可以说，我们是这个新兴领域的台积电。”

先进微晶圆自行开发知识产权（IP），客户可以利用公司提供的工具设计晶片，再交给公司的晶圆厂生产，商业模式类似台积电。贾格迪什坦言：“台积电是一家年营收上百亿的公司，我们不到2000万元，当然不能比。但我可以说，世界上没有一家公司像我们，百分之百专注硅光子技术。”

除了数据中心，贾格迪什指出，电信、大语言模型、量子计算、增强和虚拟实境等，都用得上硅光子技术。半导体咨询公司Yole Group预测，这个市场于2023年的规模只有9500万美元，到了2029年将扩大至8亿6300万美元，复合年增率45％。

此外，咨询公司麦肯锡按终端使用预测，例如工业、汽车和手机等，先进封装的销售额到了2026年，将从2020年的24亿2000万美元，增长到86亿9000万美元。　

贾格迪什希望新加坡半导体业能够壮大，成为下一个聚集起步公司和技术研发的硅谷。“20多年前也许不可能，但今天，有许多新加坡本土的小公司愿意押宝半导体技术，和全世界竞争。”

本地晶片设计公司瞄准电动车市场

领着跨国公司的薪水和股票，自认已足够过下半辈子的林国强，因不想所学无法传承，五年前创立晶片设计公司恩必创新（MPics Innovations）。

林国强是特许半导体的早期员工，曾被公司派到硅谷取经两年，算是新加坡培养的一批最早半导体人才。

这30多年来，林国强先后在多家跨国晶片设计公司任职。他创办的恩必专注于驱动、电源管理和感应器的晶片设计，瞄准电动车市场。

林国强接受《联合早报》采访时说：“这是一个很难打入的市场，一旦进入就很平稳，一辆汽车可以使用至少10年，市场不会短时间内消失，不像消费电子。”

恩必开发的是属于类比（analog）和射频（radio frenquency）的晶片。林国强指出，欧美公司在这方面的实力最强，新加坡人才经过这些年的训练，也有一定优势。

“我们在博通（Broadcom ）的时候，与日本公司合作，他们开出的条件是百万分之不良数（defective parts per million，简称DPPM）必须是零，对方清楚这是不可能的。

“我们第一年是100个DPPM。我的团队每个月飞到日本，向他们鞠躬道歉和解释。大概过了三四年，我们把不良数降到百万分之三，他们才接受。这些都是我们累积的经验。”

SEMI东南亚区总裁陈美婷指出，类比和射频晶片是汽车、物联网、5G和工业自动化等应用的基础。“在东南亚，尤其是新加坡，这些领域的需求十分强劲。”

三领域驱动七成增长 全球市场10年复合年增率7％

据麦肯锡预测，全球半导体市场将于2030年达到1.06万亿美元，10年复合年增率7％。约70％增长将由汽车、计算与数据储存，以及无线通信三个领域驱动。

新加坡半导体工业协会执行董事洪玮盛指出，台积电受到许多关注，是因为它成功开发出3纳米制程，可以量产最先进的逻辑晶片，例如iPhone的处理器和英伟达（Nvidia）的图形处理器。

洪玮盛说：“如果从全球市场来看，还有许多领域的需求正在迅速增长，这些是台积电较少关注的，因为它的设备太昂贵、生产成本太高，就像开着马赛地，但限速每小时20公里，难发挥所长。”

协会近年积极推动本地大专学府和公司，更多投入晶片研发与设计，新科研副总裁杨育佳也认同这么做。他说：“这是一个高毛利的行业，苹果公司和英伟达都是世界一流的晶片设计公司。”

不过，洪玮盛强调，制造依然是新加坡半导体业的核心，是落实我国制造业2030愿景的重要支柱。许多半导体跨国公司近年陆续在新加坡扩产，如美光科技（Micron Technology）斥资70亿美元在我国兴建本地首个高频宽记忆体（HBM）先进封装厂、格芯投资40亿美元扩建厂房、德国世创电子（Siltronic）投资30亿元在我国建第三座晶圆厂等。

陈美婷认为，新加坡在全球半导体价值链，发挥着举足轻重的角色。“过去几年，全球半导体业发生了很大的转变。特朗普实施的关税和冠病大流行暴露了全球供应链的脆弱，促使企业优先考虑抵御风险的能力，而不仅仅是成本。所以我们看到更多往不同的区域拓展，采取‘友岸合作’（friend-shoring）和双源采购（dual-sourcing）的策略。”　　

“对于新加坡来说，这样的调整，带来了重大机遇。我们稳定的商业环境、可信赖的监管制度和完善的半导体生态系统，成为很多公司在亚洲寻求稳定供应链的自然首选。”

林国强持有相同看法，但以晶片设计来说，他认为：“我们只有三至五年的时间，一旦其他亚洲地方的技术追赶上，我们就失去这个机会了。”

好在，半导体业在新加坡又回春了，让人趋之若鹜。洪玮盛说：“现在，我到学校演讲，每一场演讲都至少有两个班级的学生出席。”

来临星期二（5月20日），新加坡也将迎来2025年东南亚国际半导体展（SEMICON Southeast Asia 2025）。为期三天的展览，预计将有600多家国际和本地公司聚集，吸引1万5000人至2万人出席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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